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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研讲座123】林丰民:阿拔斯朝百年翻译运动与阿拉伯文化的繁荣

发布时间:2019-04-19

“文明之间:交融与再造”系列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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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座123

2019年4月19日晚上,“北大文讲座”第一百二十三期在北京大学第二体育馆B102报告厅举行,主题为“阿拔斯朝百年翻译运动与阿拉伯文化的繁荣”。该讲座是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文明之间:交融与再造”系列讲座的第二讲。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林丰民主讲,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付志明主持。本次讲座为文院“文明之间系列讲座”第二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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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丰民教授

 

讲座伊始,林丰民教授首先指出,阿拉伯的翻译运动是古代文明交流的一个典型,阿拔斯朝(Abbasid Caliphate)鼎盛的阿拉伯文化和同样繁荣的中国汉唐文化构成了中古时期世界文明的“双子星座”。此时中国周边的地域往往从中国吸收先进的文化,而在中东和欧洲,很多青年学者往往到阿拉伯学习知识。因此,我们有必要对阿拉伯文化及其同其他文明交流的状况进行深入研究。

 

林丰民教授首先对“阿拉伯百年翻译运动”进行了介绍。他指出,这次翻译运动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从哈里发苏尔(Mansur)时期(754年-775年)一直持续到拉希德(Rashid)时代(786年-809年)。这一时期的著名翻译家有伊本·穆加发(Ibn Muqaffa),他的作品是当时文化融合的典范。此外,该时期的著名翻译作品有《卡里莱和迪木乃》(翻译自波斯文)和《信德罕德》(翻译自印度文)等等。第二阶段是翻译运动的兴盛时期,从哈里发麦蒙(Ma'mun)时代(813年-833年)持续到十世纪末。这时期,麦蒙在首都巴格达建立了国家级的综合性学术机构智慧宫(Bayt al-ikmah),使翻译活动进入了新的高潮。智慧宫重金聘请了各地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信仰的近百名著名学者和翻译家,除翻译活动之外还开始了研究性的学术活动。第三阶段从约十世纪末到十一世纪中叶,是翻译运动的尾声。百年翻译运动的来源文献十分广泛,包括希腊语文献、巴列维语文献、波斯语文献、希伯来语文献等等,这些文献中也包含景教等不同宗教的文献。

 

接下来,林丰民教授重点介绍了翻译运动的重要机构——智慧宫。约830年成立的智慧宫既是翻译局,也是图书馆、科学院,在其中经常举行各种学科的学术报告会和辩论会。出乎现代人意料的是,在智慧宫中经常进行宗教性质的争论,讨论伊斯兰教和其他宗教孰优孰劣的问题,这反映了当时阿拉伯世界的宗教宽容。如果没有这种宗教宽容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出现大规模翻译活动。智慧宫也是人才培养的中心,这里设置了天文台、医学学校、天文学学校。智慧宫的人员任命也体现了以才能为中心的标准,它的第一任馆长叶海亚·伊本·马塞维就是一名基督教徒,而景教徒学者侯奈因·伊本·易司哈格(Hunayn ibn Ishaq )也曾被任命为翻译局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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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于巴格达的智慧宫(Bayt al-ikmah

 

林丰民教授对翻译运动所翻译的名著进行了统计,指出该运动翻译有希腊语著作100多部,波斯语书籍约20部,印度语著作约30部,奈伯语著作约20部。此外,从古叙利亚语、希伯来语翻译过来的有关文学、艺术和科技方面的著作也有几十部。除了数量的庞大之外,翻译者们对翻译学也作出了不小的贡献。他们在对原著直译的基础上,作了大量的校勘、注释、质疑等等,借题发挥了自己的创见。同时,他们也确立了各学科的阿拉伯语名词、术语、概念和范畴体系,使用音译和意译结合的方式进行翻译,若遇到无法用阿拉伯语表示的词汇就创造新词。他们还依据社会中不同读者的需要进行翻译,对一些著作中因多次转译而产生的错误进行纠正。除这些贡献之外,他们还开创了集体协作译述的先例,凡是大部头的著作皆由多人分工译述和注释。

 

翻译运动带来了希腊世界的医学、星象学、数学、物理学等学科的知识,但林丰民教授指出,对阿拉伯人最有助益的是逻辑学的引入。正是对亚里士多德(Aristotle)逻辑著作的翻译,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的思维方式。演绎法、类推法、证明理论和三段论的形式理论等被广泛运用,产生了不同于前阿拔斯王朝时期以《古兰经》为代表的叙事、论理风格;人们开始用逻辑思辨的方式思考宗教,发展出了诸多宗教学科,如圣训学、《古兰经》学、教法学等等,对于伊斯兰教的发展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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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工具论(Organon)的一纸阿拉伯语译文

 

由于翻译运动的巨大贡献,翻译运动的中心——智慧宫获得了极高的美誉,有人称它为“科学的源泉”、“智慧的宝库”和“学者的圣殿”。林丰民教授认为,清朝末年成立的京师同文馆曾发挥和智慧宫相似的作用。京师同文馆既是翻译机构,也是教学和研究机构。如果没有京师同文馆以及从中发展出来的中国高等教育,中国很难走出清末的落后状态。“闭关锁国”对于任何时期而言都是要不得的,一种文化的发展必然需要学习外国文化的因素,这也是翻译运动给我们的启示。

 

林丰民教授接下来谈到了翻译运动产生的原因。他认为,首先是出于政治的需要。阿拔斯时期的阿拉伯帝国拥有横跨欧、亚、非的庞大疆域。该疆域中包含有诸多彼此相异、灿烂辉煌的文化,这使得阿拔斯朝的统治者有一种危机感,意识到要统治这些文化就必须学习和了解这些不同文化。其次是社会和现实的需要,统治不同地区的阿拉伯人也需要用文化武装自己。再次是宗教方面的原因,阿拉伯帝国范围内存在多种宗教,很多人仅仅是表面上信奉伊斯兰教,有必要通过文化的交流使伊斯兰教获得更多人的承认。最后是文化和学术方面的原因,在这些原因的推动下,加之地缘文化的优势、历史的时机、古代伊斯兰教的宽容和尚学、商业传统下的开阔视野、统一的阿拉伯语、造纸术的引进、统治者的重视等优越条件,成就了翻译运动的繁荣发展。统治者经常重奖优秀的翻译家,翻译家侯奈因每月可获得五百第纳尔(Dinar)的报酬,哈里发麦蒙甚至依译稿的重量以等量的黄金给予他报酬。

 

随后,林丰民教授概述了阿拔斯朝阿拉伯文化的繁荣及其影响。阿拉伯文化的繁荣首先体现在奢华的生活之上:阿拉伯人实现了从游牧到定居的转变,宫殿和其他多种多样的建筑逐渐出现,随之而来的就是上层社会的奢华生活。林丰民教授举了两个非常生动的例子:哈里发穆斯台因的母亲有一张毯子价值一亿三千万第尔汗,毯子上用金线织出各种飞禽,飞禽的眼睛甚至是用各种宝石镶嵌而成。阿拔斯宫廷所食用的西瓜是从花拉子模运输而来,运输时需要装在塞满冰块的罐子里。此外,宫廷驯养的宠物、使用的器具等等都是上层社会奢华的体现。

 

和上层社会的奢华相对应的是民间文化生活的丰富多彩。阿拔斯王朝时期澡堂相当普及,澡堂和厕所是衡量文明发展程度的重要标准。据传,在穆格台迪尔时期巴格达甚至有两万七千所澡堂。这些澡堂不仅是沐浴场所,也是重要的休闲和娱乐处所。该时期人民有丰富的室内和室外活动,酒会、马球(Jukan)、狩猎活动十分普遍。《一千零一夜》中的一些故事能够反映出这种丰富多彩的景象。也有文献记载哈里发艾敏(Amin)曾经组织过一个女扮男装的服务队,麦蒙也曾召见并奖励了20个希腊舞娘。这些历史情境的出现体现了阿拉伯文化生活的繁荣。

 

在阿拉伯帝国中存在巴格达、开罗、格拉纳达等数个文化中心。阿拔斯朝时期文学和艺术也繁荣非凡,诗歌的形式和内容不断发展,叙事文学也在文化交融中涌现出了《一千零一夜》等优秀的作品,《一千零一夜》既包括阿拉伯故事,也包括波斯故事和印度故事,是在吸纳了各种文化之后加工中形成的。阿拉伯本土则形成了一种玛卡梅体故事,它很可能对西班牙的流浪汉小说产生过直接影响。也有学者认为,欧洲骑士精神的产生同样受到了阿拉伯的影响。在艺术方面,音乐引进和音乐理论也在阿拔斯朝发展了起来。

 

体现文化融合的典型人物有很多,林丰民教授介绍了贾希兹(Jahiz)和铿迪Kindi)这两位重要人物。贾希兹是穆阿台勒派教义学家的领袖,他学习希腊文化和波斯文化,在著述中将科学和文学结合在一起,将蒙昧时代的诗歌与伊斯兰时代的诗歌、亚里士多德的学问、盖伦的医学等等融合在一起。在叙述《古兰经》的经文与圣训时,他广泛涉及犹太教、基督教、罗亚斯德教,并结合无神论思想。最能体现这种文化融合的著作是《说明与阐释》和《动物志》:前者精辟地分析了各种文化的特质,《动物志》则是各种文化的陈列室和各种宗教的大讲台。

 

第二位重要人物就是铿迪铿迪被阿拉伯和西方学术界一致认为是第一位阿拉伯哲学家。他以伊斯兰教为出发点,修正了亚里士多德、新柏拉图主义和新毕达哥拉斯哲学,提出世界无始和神创问题,强调万物有源,认为宇宙第一源就是安拉——这显示出铿迪哲学思想的折衷性和神学色彩。铿迪也对一些哲学术语的界定做出过突出贡献。他界定了“理性”和“自然界”等概念,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精神世界与物质世界构成的理论;在承认安拉意志决定万物生灵存在的同时,又强调自然现象对地球上生命繁衍所起的决定性作用。“理性四分类”理论也是他的贡献,他认为理性从上到下可以分为安拉、人类灵魂中的能力、人类的才能、人类灵魂驱使下的属于人类自己的行为这四类。

 

林丰民教授接着指出,在阿拔斯朝,科学也相当繁荣。以医学为例,阿拉伯涌现出了很多医学家,其中比较著名的有拉齐(Razi)和伊本·西纳(Ibn Sina)。拉齐被称作“伊斯兰医学家中最伟大、最富于独创性,而且著作最多的人物”,他曾任巴格达大医院的院长,在医院选址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也是外科上串线法的发明者,曾写过一百余部著作。其中,《秘典》(Kitab al-Asrar)(后来被罗杰尔·培根翻译为《精神和肉体》)、《曼苏尔医书》(Kitab al-Tibb al-Mansuri)、《天花和麻疹》(al-Judari w-al-Hasbah)都是杰出代表。另一位著名的医学家就是在欧洲被称为阿维森纳(Avicenna)的伊本·西纳。他博闻强记,博览全书。著有长诗《咏灵魂》,医学方面著有《治疗论》(Kitab al-Shifa)和《医典》(al-Qanun fi al-Tibb)。12至17世纪,《医典》一直被用作西方医学指南,它“被当作医学圣经的时间比其他著作都要长”。

 

讲座最后,林丰民教授提到,曾有关于“一千零一个伊斯兰的发明”(The 1001 Islamic Inventions)的展览在欧美国家举行,这体现出对阿拉伯文化和科技贡献的认同。林丰民教授还特别向同学们推荐了《智慧宫》《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阿拉伯的太阳照亮西方》等专著供进一步研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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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一千零一个伊斯兰的发明”(The 1001 Islamic Inventions)

 

讲述结束后,林丰民教授与听众就阿拉伯文化和西方文化交流的质与量、阿拔斯王朝和拜占庭帝国的交流以及百年翻译运动对中国文化的借鉴意义等问题进行了讨论。阿拉伯翻译运动的很多参与者都是生活于某种语言环境,后来又习得阿拉伯语的人,他们更能深入了解两种文化,从而更好地对语言进行翻译。林丰民教授认为,这种模式很值得我们借鉴,来自原语言国家的人能够更理解语言的原本含义。因此,翻译需要有两三种语言背景的人的参与,也需要学习阿拉伯的共同协作翻译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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