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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淳:《俄狄浦斯王》中命运的表达

发布时间:2017-12-03

【编者按】2017年12月5日(周二)19:00,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刘淳博士将主讲未名学者讲座第27讲。主题为“图像中的叙事:会讲故事的古希腊瓶画”。今天,我们推荐的是刘淳博士的文章《<俄狄浦斯王>中命运的表达》。

 

图为 Jean-Auguste-Dominique Ingres:《解开斯芬克斯之谜的俄狄浦斯》,现藏于The Walters Art Museum.

 

命运是古希腊文学作品中一个重要的概念,命运、神意和自由意志的讨论引发人们哲学和伦理学层面的思考,而一部文学作品对命运概念的独特运用,则是较少谈及的话题。在传说故事和文学作品中,命运这一概念可以涵盖范围较广的一系列事件,其中最重要的几个方面,莫过于人物生命的长短,以及死亡的时间和方式。当然,文本也可能根据叙述的需要,将命运问题聚焦于主人公生命中的某些重要事件和重要时刻;这时,命运则不表现为人物的最终结局(或死亡),而表现为主人公生命中一个或多个重要事件。例如,《俄狄浦斯王》就没有描写俄狄浦斯之死,而是展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件。文学作品中的命运还可用以描述某一城市,史诗《伊利亚特》(Iliad)就中就谈到了特洛伊城的命运。

在很多文学作品中,命运这一概念被用来确立结构框架、安排故事线索。例如,在《伊利亚特》的开头,诗人就提到了宙斯的意旨(卷一第5行)。第一卷提出的宙斯的意旨,是命运的一种表现方式。有些学者指出,这里所展示的关于命运的信息,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全诗的情节蓝图,令诗人得以在一定的计划中展开故事。[1]命运的概念也给故事带来了审美上的完整性,使得一些看似零散的情节,有了宏观的深意。[2]

本文集中讨论索福克里斯《俄狄浦斯王》中对命运概念的表达和使用。俄狄浦斯的故事在古希腊久有流传,现存最早的文本荷马史诗中,也提到了关于他的传说。索福克里斯的创作采用了广为人知的故事,但在情节构架和细节刻画中,悲剧诗人有着较大的发挥空间。在剧中,命运通过两种方式得以表达:德尔斐神谕和盲先知特瑞西阿斯(Teiresias)。本文将通过分析索福克里斯对这二者的刻画,探索《俄狄浦斯王》的艺术特点和诗人可能进行的创新。

我首先讨论《俄狄浦斯王》中表达命运的途径。在阿提卡悲剧中,凡人常常提起命运,但他们对命运仅有有限而模糊的了解,只有神明才真正知晓命运。关于命运的信息和神明的意旨,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手段传递给凡人。直接的手段包括神灵显现(epiphany),即神灵具形的出现在舞台上。在埃斯库罗斯的《复仇女神》(Eumenides)中,阿波罗、雅典娜和复仇三女神成为剧中人物,直接表达他们的观点,决定人物的命运。在《菲洛克忒忒斯》(Philoctetes)中,死后成神的赫拉克勒斯出现在舞台上,说服主人公。在神灵显现的方式中,神的意旨面对面的传达给凡人,无须传达和解读。然而,在现存阿提卡悲剧中,这种神明直接作为剧中人物或歌队的情形是比较少的。较之早期诗歌作品,阿提卡悲剧中诸神与凡人的关系更疏远,界限更明显;他们的意旨常常通过简介的方式来表达。

表达命运的间接途径,是指命运的真相和神灵的信息,通过声音、文字和符号等媒介传给凡人。间接的途径,其一是征兆(omens),如飞鸟的行迹,雷电的出现,或梦境。迹象和征兆都是自然现象一部分的,其预言的意义需要通过解读才能得以昭示。由于并不是所有的自然现象都带来神灵的信息,在解读之先,需要确定哪些是真正的征兆。一旦确信得到了征兆,则需要专门的卜筮者来解读其中的意义。在真实的历史情景中,不同的征兆需要不同的专业人士来解读。[3]文学作品中也展示了卜筮者解读征兆的情形。在《伊利亚特》中,奥德修斯曾复述在战争之初希腊联军获得的预兆和卡尔克斯(Calchas)的解读(卷二第303-330行)。有时候,并非专业卜筮者的人物也会自己解读征兆,暂时担负起专业卜者的职责。特里马科斯(Telemachus)将要启程回到伊萨卡(Ithaca)时,得到了飞鸟带来的预兆,此时海伦解读了鸟迹,进行了预言(《奥德赛》(Odyssey)卷十五第172行)。在《奠酒人》(Libation Bearers)中,俄瑞斯忒斯(Orestes)得知克里泰墨涅斯特拉(Clytemnestra)的梦境后,将它解读为自己成功复仇的预兆(第540-1行)。

人们获知命运的间接途径还有神示所的神谕。从某种程度上说,神谕展示了凡人与神明直接交流的愿望。在获取神谕的过程中,凡人主动来到神示所,行使特定的仪式,向神明提出问题并获取答案。然而,获取神谕的过程可能是相当曲折的。诸神并不直接与请求神谕的凡人对话,问题的提出和神谕的获得,都要在祭司的帮助下,通过特定的仪式完成。如果请求神谕者不能亲至神示所,那么征询的问题和获得的神谕,都须使者往来传递。而形诸文字的神谕,更需要征询者者的解读和正确实施。在文学作品的描绘中,神谕常常是模棱两可或涵义不清的,令解读者颇费头脑。这样看来,神谕的获取、传送和解读,都有凡人不同程度的参与,这就给神谕的准确表达和实施带来了诸多不确定的因素,它们都可能带来戏剧冲突。阿提卡悲剧中,提到过很多神示所,如宙斯在多多纳(Dodona)的神示所。[4]《俄狄浦斯王》中,歌队提到了阿拜(Abai)的神庙(第900行)和宙斯在奥利匹亚(Olympia)的神示所(第901行)。然而,古希腊各地虽广布神示所,现存阿提卡悲剧中出现最多的则是德尔斐(Delphi)。尽管我们并不清楚德尔斐何以获得这样重要的地位,阿提卡悲剧中对它的强调,似乎显示了德尔斐神示所的重要影响力。[5]

德尔斐在《俄狄浦斯王》中也有着特别重要的作用,是人物获知命运的主要途径,是命运概念的主要表达方式。向德尔斐征询神谕,出现在全剧开始,也是全剧结束时克利翁(Creon)声言要做的事情;拉伊俄斯(Laius)从阿波罗处获知预言,而俄狄浦斯从德尔斐得知关于自己命运的预言。如果我们将全剧的情节按照时间顺序重排的话,会发现,俄狄浦斯生命中所有的重要行动,都受神谕的驱使。阿波罗的预言,让拉伊俄斯决定除掉新生的婴儿;德尔斐的神谕,又使得成年的俄狄浦斯决心离开养父母,走上通向忒拜的路;而俄狄浦斯开始追查杀死拉伊俄斯的凶手,也是遵从德尔斐神谕的命令。这样看来,神谕,特别是德尔斐神谕,不仅成了全剧结构上不可分割的成分,也和主人公的命运紧密相关,成为了命运力量的重要表达方式。

《俄狄浦斯王》中,命运力量的另一个表达方式,是盲先知特瑞西阿斯(Teiresias)。特瑞西阿斯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物。在现存的阿提卡悲剧中,他出现在每一部与忒拜有关的悲剧。在欧里庇得斯(Euripides)《酒神的伴侣》(Bacchae)中,他与忒拜城的创建者卡德摩斯(Cadmus)同台出现,被刻画成一个老者。而在埃斯库罗斯(Aeschylus)的《七勇攻忒拜》(Seven against Thebes)中,这一人物则与卡德摩斯五代之后的厄特克勒斯(Eteocles)上演对手戏。在与忒拜相关的故事中,特瑞西阿斯形象的出现,时间跨度之大,不合常理,这似乎表明,在阿提卡悲剧中,悲剧诗人们对这一文学形象进行了各自的发挥和想象,在他们的故事中,特瑞西阿斯这一人物,几乎已成为一个象征,一个命运力量特别的表达方式。

 

图为忒瑞西阿斯

 

那么,索福克里斯是如何刻画和使用德尔斐神谕的?我们首先应该注意到,索福克里斯所描述的神谕征询,与古代世界中神谕征询的真实做法大相径庭。学者约瑟夫·方廷若斯(Joseph Fontenrose)分析了大量文献可考的神谕征询和文学文本中存在神谕征询。他指出,史上存在的神谕和传说故事中的神谕,在征询场合、提问程式、问题内容和回应方式等方面有着诸多不同。[6]例如,瘟疫和饥馑常常是故事传说中征询神谕的场合,但罕少成为史上真实神谕征询的场合。我们记得,《俄狄浦斯王》开头,忒拜人征询德尔斐,正是因为城中有了瘟疫。在神谕的回应方式上,真实神谕的典型回应,往往是从征询者提供的书目有限的选项中择取,而且往往就疑问给出肯定或否定的答复,并不为未来事件指出具体做法。经统计,对未来事件做具体叙述的回应方式,更多出现在虚构的神谕中。我们知道,《俄狄浦斯王》中的神谕回应,并不是对征询人提出几个选项的择取,而是对事件和人物的具体叙述,是典型的传说故事中虚拟神谕的做法。

此外,作为全剧最重要的神谕来源的德尔斐,是后来被添加到俄狄浦斯的故事中的;神谕这一元素最早并不见于关于俄狄浦斯的传说。现存最早的希腊文学作品《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鲜有神谕征询的描述,[7]而德尔斐神庙声望日隆,更在荷马史诗之后。荷马史诗在讲到俄狄浦斯的故事时,并没有提及德尔斐神谕。可以推测,俄狄浦斯的故事成型并流传甚久之后,德尔斐才确立了自己的影响;此后,随着德尔斐声望的增加,这一元素逐渐进入一些早已口头流传的故事和传说中。学者莉莎·莫瑞吉奥(Lisa Maurizio)曾从口头流传的角度考察这一问题,她认为,在某种程度上,神谕的听众才是神谕真正的述说者和创作者,因为在接受和转述一个神谕的过程中,听众形成了一种威权。[8]由于德尔斐的声望,人们说起一个神谕来自德尔斐,就认为它是真的;所有来自德尔斐来的神谕都会被经典化,进而形成一种传统。随后,这种传统也会被逐渐挪用到其他本与德尔斐无关的传说中。[9]在俄狄浦斯故事的早期版本中,关于他命运的预言可能别有来源,但在故事长久的口头流传过程中,德尔斐神谕渐渐被采用,成为语言的主要方式。这样,德尔斐作为故事的重要元素,被用来组织、构建叙述,或用以增强故事的权威。此外,方廷若斯也曾提醒人们注意将神谕来源归于德尔斐的现象。他指出,德尔斐神庙大概建立于公元前八世纪,那个时候,希腊大地上流传着无数的传说和故事,它们中的很多,都有预言和神示的成分。很可能,在那之后,德尔斐的名声变大了,它的声望超过其他神示所后,一些人在讲故事的时候,就会说他们正谈及的神示,来自德尔斐的阿波罗。于是,这个故事的有些版本中出现了德尔斐这一元素,有些则没有。[10]

尽管莫瑞吉奥和方廷若斯所谈及的现象都是在口头创作中出现的,类似的过程—即对传说中的神示重新创作、安插,也很可能出现在《俄狄浦斯王》这样非口头创作的作品中。剧中涉及俄狄浦斯命运的神示有两个:一是拉伊俄斯得到的神谕,另一个是俄狄浦斯本人在德尔斐得到的神谕。拉伊俄斯得到的神示也许可以作为方廷若斯所述现象的例证。俄狄浦斯故事的最初版本中,很可能本已存在一个有关主人公命运的预言,因为故事本身需要一个理由,让父母试图除掉他们的婴儿。然而,在故事最初的版本里,拉伊俄斯应该是从其他渠道得到预言的,只是在故事的流传中,这个预言的源头被归为德尔斐。[11]

此外,俄狄浦斯获得的关于自身命运的神谕,很可能并不是故事最初版本所有,而是被后来添加到其中的,有可能是索福克里斯的创作。在现存关于俄狄浦斯故事的文学文本中,都没有令主人公明确获知自身命运的情节,[12]所以,我们无法证明索福克里斯在这一情节上借鉴了前人。即使这不是诗人的原创,索福克里斯也应该是较早引入这一情节的作者之一。[13]比较俄狄浦斯故事母题的其他传说,我们就会发现,这一预言本身也是非常特别的。民俗学家弗拉基米尔·普洛普(Vladimir Propp)指出,在一般的传说故事中,仅仅父母知晓子女命运的预言,而孩子自己并不了解。在索福克里斯剧中,俄狄浦斯本人知晓了杀父娶母的预言,并做出徒劳的逃脱的努力,这样的安排,赋予整个故事特别的悲剧意义。[14]普洛普所用的文本涵盖了欧洲各民族,甚至非洲的祖鲁(Zulu)传说和亚洲的蒙古(Mongol)传说。方廷若斯则就希腊本土的传说故事进行考察,他指出,命运女神通常在孩子出生的当日,或几日之后,向父母预言孩子的命运。[15]俄狄浦斯在成年后自己去德尔斐,并得到关于自己命运的预言,这样的情节,如果不算独一无二,也是很特别的安排。

剧中对特瑞西阿斯的刻画,也可作为德尔斐这一元素较晚进入俄狄浦斯故事的旁证。在《俄狄浦斯王》中,特瑞西阿斯被描述为拥有神样知识的凡人。而他所知的来源似乎特别不同。如上文所述,征兆是凡人预知命运的间接途径,卜者通过解读各种征兆进行预言。《安提戈涅》(Antigone)中的特瑞西阿斯,通过解读鸟迹的征兆进行预言(第1000行)。然而,在《俄狄浦斯王》中,尽管怒气冲天的俄狄浦斯认为老先知是从鸟迹或神示中获得知识,(“π οωνν” or “κ θεν”, 395-6行),歌队却把特瑞西阿斯描绘为神一样的先知,(“θεοςμάντις”, 298行),生而知晓真相(“τληθς μπέφυκεννθρώπων μόν”, 299行)。不同于其他先知,特瑞西阿斯不依赖外在的征兆来寻求解释,却自然领会诸神才知晓的真相。可以说,在《俄狄浦斯王》中,特瑞西阿斯非同寻常的获知命运的途径,暗示着命运的神秘力量。而特瑞西阿斯盲眼的形象,似乎也寓意了命运的无常。学者温尼顿-英格岚(Winnington-Ingram)指出,具形化的命运女神(Moirai)是暗夜的女儿,常常用来代表一种原始、黑暗而又桀骜不驯的力量。[16]所有的凡人,无论地位、年龄、外貌,在这样的力量面前都是平等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出现在俄狄浦斯面前的盲眼的特瑞西阿斯,以其神秘的预知能力和坚执不让的态度,不断令人联想起命运的力量。

与德尔斐这一元素不同,特瑞西阿斯很可能是俄狄浦斯故事中一个较早存在的人物。一方面,他出现在多部涉及忒拜的悲剧中,至少在荷马时代就确立了忒拜著名先知的声名。《奥德赛》卷十中,奥德修斯深入冥界,就是为了寻找先知特瑞西阿斯的鬼魂,求问关于自己归家的预言。另一方面,俄狄浦斯故事的最初版本也需要一个预言的主体,向拉伊俄斯提出预言和警告;否则,就很难解释拉伊俄斯杀死自己孩子的动机。而早年版本中,很可能是有特瑞西阿斯来进行这一预言的。

然而,在索福克里斯的《俄狄浦斯王》中,两个关键的预言—给拉伊俄斯关于其子的预言和给俄狄浦斯关于其命运的预言,都来自阿波罗,似乎与特瑞西阿斯毫无关系。早有学者指出,特瑞西阿斯出场的二百多行中,似乎并没有起到特别实质性的作用。[17]在《俄狄浦斯王》一剧中,老先知既不曾给拉伊俄斯预言,也没有在斯芬克斯出现的时候发挥作用。在我看来,特瑞西阿斯出现在此剧中,却不担负预言的职能,也许恰恰说明,老先知是俄狄浦斯故事早期版本中预言的工具,只不过当德尔斐的成分进入这个故事,神谕代替了特瑞西阿斯的预言职能。既然特瑞西阿斯在剧中不再担任关键的预言作用,保留这一人物有什么作用呢?索福克里斯很好的解决了这一问题。在《俄狄浦斯王》中,虽然特瑞西阿斯的出场,不过占用短短一百五十行左右的篇幅,这一情节却是全剧情节的分水岭。正是在这场对手戏中,俄狄浦斯失去了之前的冷静和理智,也失去了对情况的掌控;正是由于要安抚因特瑞西阿斯而暴怒的俄狄浦斯,伊俄卡斯忒(Jocasta)才提起了拉伊俄斯多年前获得的预言,俄狄浦斯才追忆起自己当年在德尔斐得到的神谕。可以说,在与特瑞西阿斯的对手戏之前,俄狄浦斯是忒拜城具有无上威权的王,信心满满的准备找出杀死拉伊俄斯的凶手;在此之后,俄狄浦斯开始怀疑自己的过去,并一步步从对凶手身份的追查转向对自己身份的追查。

此外,特瑞西阿斯与俄狄浦斯王的之间的冲突是非常特别的。在文学作品中,先知与王者的冲突并不罕见。例如,《伊利亚特》中,有先知卡尔克斯与阿伽门农王的冲突;《安提戈涅》中,有克利翁和特瑞西阿斯的冲突。然而,其他作品中的冲突,往往是由于先知无法说服固执的王者听从他的劝告和预言;而在《俄狄浦斯王》中,先知与王者的冲突,却是由于先知特瑞西阿斯不肯被俄狄浦斯说服,不愿用清楚明白的语言,向他解释阿波罗神谕的意义。所以,老先知的上场,一方面推动了情节,使剧情向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另一方面,他的固执和拒绝,也推迟了谜底的揭晓,给全剧带来了特别的张力。

从以上分析可见,《俄狄浦斯王》中对命运的表达,主要有两种方式,即德尔斐神谕和先知特瑞西阿斯。德尔斐神谕这一元素,是在该神示所兴盛后,逐渐进入俄狄浦斯故事中的;索福克里斯对德尔斐神谕的描述,虽以真实做法为本,却更是戏剧的虚构表现形式,与真实的神庙征询不完全相符。索福克里斯使用德尔斐神谕这一元素安排叙述,整合结构,增加了主人公命运的悲剧性,显示了对俄狄浦斯故事处理和创造的独创之处。老先知特瑞西阿斯则是故事早期版本即存在的人物,尽管这一人物在剧中并无关键的预言功能,他的出场仍是情节发展中的重要一环;索福克里斯利用这一人物,推动和控制情节的发展,取得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注释:

[1]Eberhard, DasSchicksal als poetische Idee bei Hommer. Paderborn 1923. qtd. from Dietrich, 1965. p.183.

[2]Redfield, 1994. p. 134.

[3] Nock (1942: 475)总结了不同的征兆如何得到不同的专业解读:“On a sign or a portent you mightconsult an oracle, an exegetes (orlocal representative of Delphi and specialist in sacred lore), or a mantis (soothsayer): on dreams, an exegetes or a mantis, and occasionallyan oracle: on victims or birds, a mantis.”

[4] Aeschylus Prometheus Bound 669, 831; Sophocles Trachiniae 1168; Euripides Andromache886.

[5]有些学者试图对德尔斐的突出地位作出解释,如Robert Parker提出,德尔斐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的位置远离古典时期主要城邦所在的区域,而人们倾向于认为,来自远方的神谕更可信、更客观。参见Cartledge and Harvey, eds., 1985,p. 300.

[6] Fontenrose, 1978. 13-44.

[7]《奥德赛》卷八,德摩多科斯(Demodokos)的歌中,提到阿伽门农在特罗伊战争之初曾到德尔斐向阿波罗征询神谕(75-82行)。然而正因如此,有学者认为这个段落是后来添加到史诗中的,不会早于公元前八世纪。参见Fontenrose, 1978, p. 91.

[8] Lisa Maurizio,1997. p. 315

[9] Ibid., p. 322.

[10] Fontenrose, 1978. p. 93-4.

[11]尽管索福克里斯并没有明确的将它描述为德尔斐神谕,《俄狄浦斯王》提到是阿波罗将这一预言告诉给拉伊俄斯(712行)。阿波罗的名字和剧中德尔斐特别重大的作用,似乎都强烈暗示着观众(和读者),这一来自阿波罗的预言正是德尔斐的神谕。

[12]欧里比得斯的《腓尼基妇女》(Phoenician Women),说俄狄浦斯到福波斯(Phoebus)的神示所去询问自己的父母(34ff)。这也许是对类似情节的隐晦提法,但并不明确。

[13]亦参考Edmunds,2006. p. 47: “Sophocles is the earliest source for, and perhaps the originatorfor, such an oracle.”

[14] Propp, “Oedipus in the Light ofFolklore.” In Edmunds, 1983. p. 82.

[15] Fontenrose, 1978, p. 97.

[16] Winnington-Ingram, 1980. p. 158. 在埃斯库罗斯悲剧《复仇女神》结尾,歌队提到了命运女神和“无所不见”的宙斯的联手(Eumenides1046),是很有意思的一笔。

[17] Edmunds, 1985. p.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