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8日下午，文研院邀访学者交流会在静园二院111会议室举行。2022年秋季学期邀访学者，清华大学社会学系的应星老师谈“我为什么研究中共革命史”， 上海音乐学院的徐欣老师谈“我为什么研究丝绸之路弹拨乐器史”，孟宪实、Enrique Stephanus Dussel、金以林、赵晓力、唐克扬、万海松、张小刚、李成晴、邓小南、渠敬东、杨弘博、韩笑等出席并参与讨论。
应星老师分享了影响自己研究的两条理路。一是学术的理路。应老师最初选择了大河移民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他发现“上访精英”与地方干部虽然立场、利益对立，但却高度共享着同一套政治文化。《大河移民上访的故事》试图考察他们在此之中如何展开博弈，借此观察基层权力的运作。从这一研究中应老师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无法很好解决的问题：这些既非干部、又无多少文化的农民为什么能与基层干部分享同一套政治文化、权力技术？后来《村庄审判史中的道德与政治》利用了当地村庄的审判档案，试图通过对土改、大跃进时期的案件、破坏军婚、知青下乡案件的分析来寻找当地人如何经历政治风云、习得政治风气。之后他发现，原以为“共产主义的新传统主义”的根源是在建国之后逐渐形成的，但其实应该上溯到中共革命时期。延安整风之后中共的权力技术就已经十分成熟。应老师引用陈寅恪先生的名言来解释这一过程：“察其渊源，观其流变”，他最终将民与官共享的这套政治文化的渊源追溯到了中共早期革命史。二是非学术的理路。应老师自述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使得他对组织有着一种天然的兴趣，关注且熟悉现实中的组织建设和人事变动。2000年，《中国共产党组织史资料》中央卷十三卷出齐，共一千五百万字，为彼时结束博士论文的应老师提供了一个特殊的契机。应老师回顾了当时党史研究状况，认为学界的目光集中于领袖人物、高层政治与基层运作、社会动员，对中共如何建立起党委、军队的各级组织这一“躯干环节”关注较少。应老师以组织史类比中古史中的制度史，组织史正是研究人事、干部如何在制度下变化，制度本身又如何建立、变化与发生作用的历史，而这也应该是革命史的一个核心问题。应老师对革命史研究的入手点是军队的组织形态，他认为自己的研究更多从整体性的问题意识出发，尝试通过具体事件的研究以局部见整体，在较长的时段中发掘军队组织建设的形成线索与后续影响，探究军队组织在长期战争中如何逐步发育以及其中的复杂纠葛。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应星老师
徐欣老师分享了自己如何从传统音乐研究转向Ethnomusicology，继而逐渐过渡到带有历史意识的弹拨乐器研究的过程。她首先介绍了自己求学经历中对中国传统音京剧、昆曲曲牌的音乐形态研究，将不同时期同一曲牌的乐谱文献摆在一起观察他们的结构关系，其对象身处历史之中，而方法却游移于历史之外。2011年，她转向蒙古族“潮尔”（Chooriya/Choor）的声音民族志研究。“Chooriya”蒙语意为共鸣、回声，徐老师现场分享了几种不同类型的“潮尔”类型，指出双声是“潮尔”的核心音乐结构，其特点是持续低声声部和一自由变动的旋律声部，既可以是单人、双人人声潮尔，也有乐器潮尔。徐老师发现双声的音乐结构广泛分布于内亚地区，进而开始对双声结构源流的关注与探究。音乐结构的流变与传播可以作为一种考察历史的材料和线索，她以匈牙利族源问题举例，有匈牙利学者从音乐学的角度来讨论，认为可以从匈牙利音乐古老曲调的五度结构中发现与突厥、蒙古的联系；对一些族群如穿青人、畲族音乐的分析亦可以成为对族群身份/认同及其关系问题的认识有所推进。徐老师多年来间断地前往新疆北部、蒙古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阿斯特拉罕、圣彼得堡等地实地考察，后来在前往云南、柬埔寨等地考察 “澜沧江-湄公河跨界民族音乐极其研究的过程中，她发现跨区域文化与人群中所呈现的相似性和异质性突出地提示着研究者应该考虑从历史的眼光考察音乐文化的联系。受到导师萧梅影响而聚焦在中国境内丝绸之路沿线的考察阶段，徐老师更加强调了从历史的时空观察。徐老师以丝绸之路上的抱弹鲁特（Lute）为研究对象谈到了进入乐器交流传播史研究的路径，不仅仅是静态的物质史料，还可以从活态的表演角度，即体现出上述双声结构的演奏方式作为切入，对一系列的族群历史交往和空间流布进行重新梳理与认识。并且，特别关键的问题在于，从演奏的角度观察被周边文明包裹的中原汉地的弹拨乐器（如琵琶），体现出明显的专业-民间琵琶之间的分层。将中国北方民间琵琶的演奏方式纳入视野，丝绸之路沿线的音乐交流这一条通路才真正得以“流动”起来。徐老师认为，Ethnomusicology的前身称为比较音乐学（Comparative Musicology）， 在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音乐民族志、社区研究、体裁研究的等纵向深入的描写之后，或许需要一种新的比较视野，以个案为基础讨论区域与区域之间、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历史与当代关系。
上海音乐学院徐欣老师现场弹奏冬不拉
两位老师精彩的分享引起了在场学者的积极讨论，本次邀访学者交流会也在热烈的研讨之后圆满结束。
撰稿：赵洲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