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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访学者论坛52】薛龙春:藏碑与访碑的经典化

发布时间:2018-10-10

 

邀访学者论坛

2018年10月10日,文研院第五期邀访学者内部报告会(第五次)在北京大学静园二院111会议室举行。文研院访问教授、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教授薛龙春作主题报告,题目为“藏碑与访碑的经典化”。文研院院长邓小南、常务副院长渠敬东、院长助理韩笑,特邀教授王炳华、邢义田、赖建诚,访问教授刘静贞、陈映芳、罗丰、鲁西奇、贺照田、黄纯艳、刘成国、郭永秉、伊萨贝尔·蒂罗(Isabelle Thireau)、弗雷德里克·布拉哈米(Frédéric Brahami),访问学者周颖出席并参与讨论。

 

浙江大学文化遗产研究院教授 薛龙春

 

 

一、藏碑与访碑的经典化:黄易的操作

与同时期其他金石学者相比,黄易与翁方纲显然更具规划性与明确的目标,如果说翁方纲所在意的是金石研究的声名,黄易希望投射于社会群体之中的形象,则是收藏与访碑。在他的收藏生涯中,他一直试图将与自己有关的碑刻、拓本以及访碑活动迅速经典化。

 

黄易,字大易,号小松、秋盦,

又号秋影庵主、散花滩人,浙江钱塘人。

 

 

二、题跋累累

不断寄赠新发现的金石拓片,是黄易与当日一流学者结缘的主要方式。但他所寄往往不止一份,除了赠予对方的,还有自己求跋的,作为获赠拓本的回报,学者的题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义务。

 

翁方纲身边集中了许多金石友人,黄易的拓本也会在他们之间传观题跋。如1783年,黄易获《魏元丕碑》宋拓本后,由孔继涵封寄翁方纲,翁方纲与郑际唐、张埙等人皆作题跋,吴名晋、凌廷堪、江德量等则署观款,拓本寄还曲阜后,孔继涵再展观作跋。黄易所藏宋拓本,也曾寄河南巡抚毕沅索跋,毕沅的学幕集中了洪亮吉、孙星衍、严长明、钱坫等一流学者,这些拓片上也有他们的观摩题识。

 

东汉魏元丕碑宋拓本,

可辨“翁方纲”、“顾崇规印”、“陆恭私印”等藏印若干枚

 

拓本原先只是通过椎拓,获得金石表面浅深凹凸的痕迹。同样是拓片,其价值却大相径庭。题跋最能体现拓本的学术性,所谓“一经品题,顿觉纸贵”。乾嘉时期不少学者本书就是书法名家,这在无形中更增加了拓本的观赏性与收藏价值。逐渐累积的名家题跋参与了黄易所藏“名拓”的建构。

 

 

三、出版与翻刻

一件艺术作品的经典化,出版与摹刻是重要的策略。一件碑刻如何成为经典(学术史的/艺术史的),也需要这样的过程。

 

在照相制版出现以前,双钩常用于出版金石文字与图画。不过在黄易以前,这样的尝试还很少见到。黄易最大规模的双钩活动,是乾嘉之交完成的《小蓬莱阁金石文字》。它的特别之处,不仅在于所有碑刻都是黄易的藏品,黄易以双钩的方式再现了这些拓本的一波一磔,还在于黄易汇集了相关学者之间关于这些拓本的学术对话。

 

《小蓬莱阁金石文字》书影

 

根据拓本或是双钩本重刻古碑,在此一时期也颇为常见。与晚清碑学视翻刻为仇雠不同,翻刻本的价值在乾嘉时期得到学界普遍的认同。如黄易所藏《成阳灵台碑》“虽是重刻,自有的据,况笔法浑劲,必非伪作也”。可见他们对于重刻与伪作有严格的区分。重刻本可以被收藏、赠予与交换,却与赝品毫不相干。对复制品与替代品的关注,恰恰说明了原拓本身的重要性与权威性。

 

 

四、保护与重建

碑刻出土后不易移动,多留在原地或是移入学宫,从而与特定的文化-地理空间保持着联系。黄易移碑、升碑的事迹屡见不鲜。因为发现与保护,黄易等人常常在碑刻上题刻,除了是一种纪念,题刻也拉近了他们与碑刻的关系。

 

宋拓东汉武梁祠画像石

 

而通过重建武梁祠,黄易则成了这座祠堂建筑历史记忆的一个部分。重建虽由黄易及济宁友人主其事,但众多文化学者与官员因“众筹”而参与其中,这在很大程度上迅速提升了祠碑的知名度,加上大量精拓本的寄赠,武梁祠也被推到当日金石学研究的前沿。而黄易的声名也随之被一次次地传播与扩大,连远在江南未曾谋面的吴骞也饫闻其事:“《武梁祠像》得大力搜罗,遂成全璧,厥功真不在陈仓《石鼓》之亚。”

 

五、访碑图

作为金石圈中有口皆碑的人物,黄易的文化资本不仅系于他的收藏,也系于具有权威性的访碑活动。

 

《得碑图》十二帧,是黄易乾隆年间访碑活动的一次总结,但其中真正由黄易访得的,只有以武梁祠画像题字为主的若干汉人画像及题字,但黄易通过这套画作,建立了他与上述碑刻的现场关系。嘉庆初年,守制期间的黄易带着拓工访碑嵩洛,此行他以二十四幅的篇幅来描绘嵩洛访碑的巨大收获,但此行并没有惊人的发现。次年正、二月间,黄易又作岱麓之游,亦作二十四图,但成果比之嵩洛更有不及。黄易在这两套图册中所强调的,与其说是碑,不如说是访碑行为本身。在观众的眼中,嵩洛与岱麓,成为黄易乃至乾嘉时期访碑活动的经典。

 

《得碑十二图·良友赠碑图》

 

时至今日,黄易作为“访碑第一人”的形象,为人们普遍接受。但他的大多数藏品,或许曾经被奉为经典,但在随后的两个世纪中,由于有了更好的替代品,渐渐乏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