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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莉娅·波罗西玛克:俄蒙联合考古队对诺彦乌拉墓地匈奴贵族墓的研究

发布时间:2018-11-29

 

“大学堂”顶尖学者讲学计划

应北京大学“大学堂”讲学计划的邀请,俄罗斯科学院通讯院士,俄罗斯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考古学与民族学研究所首席研究员娜塔莉娅·波罗西玛克(Natalia Polosmak),于2018年11月27-12月11日访问北京大学,先后发表3场系列演讲,并与国内从事考古学、语言学、艺术史等方面研究的学者进行了对话交流,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林梅村教授担任系列讲座总主持。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考古文博学院、国际合作部联合主办此次活动,光华教育基金会提供资助。11月29日下午,首场讲座在北京大学静园二院208会议室举行,主题为“俄蒙联合考古队对诺彦乌拉墓地匈奴贵族墓的研究”。讲座开始前,文研院常务副院长渠敬东教授向她颁发了文研院特邀访问教授聘书。

 

文研院常务副院长渠敬东教授向娜塔莉娅·波罗西玛克教授颁发文研院特邀访问教授聘书

 

讲座主要讨论蒙古国北部诺彦乌拉墓地的匈奴高等级墓葬。2005年至2013年,波罗西玛克教授率领俄蒙联合考古队对该墓地进行发掘,共发掘出4座匈奴贵族墓葬。而此次讲座的主要内容也以此为基础。

 

首先,波罗西玛克教授对诺彦乌拉墓地的发掘史和研究史进行梳理。诺彦乌拉墓地发现于1912年。1924年,科兹洛夫率领蒙古-西藏考察团来到诺彦山进行大量考古调查与发掘工作。1924年至1925年,该考古队在诺彦乌拉墓地共发掘12座墓葬,包括8座大墓,4座小墓。尽管这些墓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盗掘,但仍出土了大批反映匈奴文化的马具、木器、纺织物、玉器、漆器等,从而引起了国际学术界的高度重视。鲁金科、捷普楼霍夫、巴卡洛夫等学者都对这些材料进行研究。

 

匈奴王陵出土的金属(青铜和铁)

 

波罗西玛克教授表示,他们所发掘的这座墓葬虽被盗掘,但幸运的是大部分遗物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尤其是很多有机质遗物。该墓出土一件漆耳杯,上面带有“元延四年”的纪年刻铭。“元延”是西汉成帝年号,“元延四年”即公元前9年,这件耳杯的发现,意味着20号墓葬的下葬年代应在公元前9年或之后。墓葬中还出土了制作精美的纺织品(如毛毯),尺寸很大,质地优良,饰有神兽和人像图案。这些纺织品的发现也是波罗西玛克教授最引以为豪的工作。这些纺织品的保存状况非常差,在吸取科兹洛夫发掘经验的基础上,她带领考古队做了很多前期准备工作,能够从容处理。在这里,波罗西玛克教授还特别感谢了俄罗斯科学院新西伯利亚考古研究院负责复原这些纺织品的同事,正是因为他们的卓越工作,我们才得以一睹2000年前匈奴纺织品的“芳容”。除了漆器和纺织品,该墓中还发现有发簪,所以我们判断该墓中可能埋葬有女性。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该墓中并未发现人骨,仅发现五颗人类牙齿。根据体质人类学家的研究,这五颗牙齿属于一名年轻女性,来自现在阿塞拜疆地区或高加索地区。波罗西玛克教授强调,随葬马车的墓葬一般都埋葬男性墓主,而这座墓葬发现的牙齿属于女性,那么有可能只是作为陪葬被埋入——墓主应还是一名男性,只是没有发现人骨而已。此外,墓中还发现随葬发辫,1924年科兹洛夫发掘的墓葬中同样发现此类发辫随葬。

 

木椁的保存状况非常好,木棺则只剩下底部,但是木椁和木棺的结构非常完整,与汉墓或楚墓非常相似。木棺和木椁的拼接方式非常特别,利用了榫卯结构和亚腰形的连接部件,木棺上还有网状的图像和金花装饰,这些细节皆与汉地类似。此外,还有一个独特的现象则为墓中填埋青泥,这些青泥从周围湖泊搬运而来,波罗西玛克教授又将这种现象与马王堆汉墓进行比较。

 

 

最后,她介绍了科学技术对研究这批匈奴墓的帮助。

 

首先是古DNA研究者对墓葬中随葬发辫的研究,但受限于材料保存状况较差,所以此项研究并未顺利进行。根据之前的考古材料和文献材料,我们判断匈奴人群并不留发辫,所以这些发辫应来自周边非匈奴部落。

 

其次,冶金专家对匈奴墓中出土的金属制品进行金属成分分析,发现前文所述来自汉地饰牌的金属成分与来自罗马饰牌的金属成分截然不同。简单来说,前者的金属成分为金铜合金,而后者的金属成分为纯度很高的金。这也为我们对饰牌的分类提供了科技方面的支撑。

 

银牌图案

 

最后,波罗西玛克介绍了俄罗斯地质学家对诺彦乌拉墓地金器的研究。俄罗斯西伯利亚地质学家对西伯利亚、蒙古的金矿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并制作了完整的数据库。利用这些材料,地质学家判断,诺彦乌拉墓地出土的金器矿源来自蒙古。但另一方面,金器的制作技术和装饰纹样却是典型的汉式风格,这也让我们对匈奴贵族金器的生产和分配方式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汉代战车的伞架

 

讲座结束后,林梅村教授发言。他指出,对于匈奴高等级墓葬中的饰牌研究,应从制作技术入手。西方的锻造工艺与东方的铸造工艺截然不同,这为我们研究饰牌的来源问题提供新的思路。

 

单月英研究员则就本次讲座的内容提出自己的想法。首先,诺彦乌拉墓地与其他匈奴贵族墓地(如高勒毛德1墓地、查拉姆墓地等)相比非常特殊——布局较松散、并未发现随葬墓或祭祀坑。其次,目前发现的匈奴贵族大型墓地,年代大多集中在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1世纪。此时正值呼韩邪单于当政,与汉交好。竟宁元年呼韩邪单于朝汉,自请为婿,娶汉宫女王嫱为妻,号为宁胡阏氏。此后,汉与匈奴40余年无战事。可以说,这段时期正是汉匈之间的“蜜月期”,而匈奴贵族墓地中大量出现的汉文化因素、汉文化器物,也很好的印证了文献的记载。

 

再者,匈奴座墓葬中“甲”字形大墓,形制模仿的都是战国晚期到西汉早期斜坡墓道结束于墓室顶部的竖穴木椁墓形制。西汉早中期开始,等级较高汉墓的墓道逐渐下移,直至墓底,墓葬开始向横穴式发展,墓葬结构开始出现砖木合构或石木合构。西汉晚期旱地流行的是斜坡墓道直达墓底的横穴式砖木合构、砖石合构或砖室墓。匈奴甲字形墓葬形制与西汉高等级贵族墓葬形制相比,呈现出明显的滞后性。最后,这些汉式马车或车器中,诺音乌拉墓地M20出土的马车车舆髹红漆,漆皮呈小方格状,车轮子也髹红漆,当属文献记载中的“朱轮”。在汉代,朱轮马车不是一般官吏所能乘坐的,而是王侯上卿的专用车驾。因此,我们认为,诺音乌拉墓地M20随葬的带有朱舆、朱轮、红色四维、鎏金青铜车器的马车和查拉姆墓地M7随葬的带有朱舆、朱轮的马车的等级和规格比较高,应当不是轺车,而是朱轮安车——它们比匈奴其他甲字形墓葬出土的黑舆、黑轮、青铜车器的马车等级要高。